原标题：服装和造型设计陈芊希：面对《近乎正常》的真实，我否定了自己最初的设计

　　在此之前，她设计的作品以歌剧居多。这些故事可能发生在1600多年前的埃及、可能发生在600多年前的英格兰……总是神秘而遥远。她以服装设计师的身份参与，为观众呈现那个瑰丽而繁复的世界。她做了很多漂亮衣服，“但偶尔，是真的会觉得有点麻烦。”她打趣道。

　　而《近乎正常》是她第一次做现代戏，她在这里认识了古德曼一家。这里的一切，和她之前熟悉的世界大有不同。它太近，也太真实。它浓缩了周围的世界，诉说着当代的生活。

　　创造“意料之外”的美学，但同时让角色穿“情理之中”的衣服，是陈芊希作为服装设计师要做的事情。但在和她聊天的过程中，与其说她像个服装设计师，倒不如说，她真的很像是一个住在古德曼一家隔壁的邻居。

　　刚开始接触《近乎正常》的时候，陈芊希很兴奋。她准备在现代戏里尝试一些新的东西。制作人和她聊天，说这是《近乎正常》五周年版，或许可以尝试让这部剧有个新面貌，也让观众能看到一些新的东西。

　　准备大展拳脚的陈芊希开始了她很熟悉的服装设计流程——读剧本、找资料……她找了一些充满高级感和时尚感的参考，准备和导演聊聊。

　　“其实是很波折的。”她说，“以前做的东西很难，是技术层面的难。但是如果要深挖《近乎正常》，你会发现要把人性的洞察诠释出来，再回到服装上，是一件更难的事情。”

　　这部斩获普利策奖的音乐剧，看似只是展现了一个简单的故事，却有着非常真实的细节。

　　“比如核心角色戴安娜，”她介绍道，“来自中产家庭，虽然成为了家庭主妇，但她曾经是一个建筑设计师，说明她是有自己的审美品味的。”这个设定对任何一个设计师都很有吸引力，因为她有很强延展空间。“如果她有很漂亮、质感很好的衣服，这是很合理的事情。”

　　“戴安娜是一个已经得了双向情感障碍的人”，她说，“这样一个人，是不可能还有心思去把自己收拾得那么光鲜亮丽的。”

　　再漂亮的衣服、再高级的质感，如果不能帮助塑造人物，辅助叙事，就不是好的设计。深知这一点的陈芊希，决定推翻重来。“时尚感”的设计思路的设计思路很好，它无疑会让视觉变得更丰富，让观众眼前一亮，但它有个致命的问题——它不“合理”。

　　所以戴安娜穿回了素色的、简单的衣服。只是在让人不易察觉的材料选择上，陈芊希为她选择了质感较好的面料，展示着古德曼一家想要维持的“体面”。

　　同样的问题在娜塔丽身上也出现了。“娜塔丽真的是从始至终在我的设计里面最难的一个决策。她很复杂。”一个16岁的少女，是花一半的年纪。乍一看，确实给了设计师很大的发挥空间。但娜塔丽这个高中女生至少展现出三种特点，首先她是个学霸，说不定她很拘谨；其次，她又学古典乐，可能有自己的审美思路；最终也最要命的是，她骨子里很叛逆，甚至有点尖锐。“这三个特点融在一个人身上，风马牛不相及。”她说。

　　真实世界里的我们，因为过往的经历累积，而呈现出当下的多面。娜塔丽的“复杂”也在文本中有迹可循——凌晨4点还在喝红牛赶作业的她，或许只想穿得松松垮垮的，让自己尽量舒服；母亲长时间对她的忽视，也让她没有什么机会从妈妈那里得到一些装扮的建议。

　　“我抛弃了很有设计感的少女服饰，让她看起来尽量普通。衬衣、针织衫、牛仔裤到底。”陈芊希知道，娜塔丽只会在一些特殊的场合会呈现出变化，“在她的演奏会，可能会穿一条小裙子。”

　　——即便如此，陈芊希给娜塔丽选的那条小裙子，也是黑色的，一点儿也不打眼。

　　“她是想打扮的，但是有点笨拙。”陈芊希眼中的娜塔丽是个“别扭”的姑娘，虽然很会学习功课，但是在“表达自己”的课题上，缺了不少课。

　　她终于开始对这一家的信息成竹在胸，追求重现文本带来的真实感。就好像在她的戏剧世界里，她曾亲眼见过这家的女主人买菜回家的样子，也看过凌晨4点，那个女孩子房间里残存的昏黄灯光。

　　与女性角色相比，男性角色的衣服在数量上少了很多。丹的衣服从头到尾只有三套，而且大多还是为了符合他“商务感”的特质而选择的。

　　丹的服装体现出他的家庭角色、社会地位、工作情况，可唯独不怎么体现出他的精神状态。这与戴安娜截然相反，倒也符合丹这个角色在剧中“不愿表现出情绪化”的设定。

　　“丹上半场主要穿着一件大衣，无论从版型上还是剪裁上，都会显得线条感会强一些。这和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是挂钩的，让人看上去觉得他是一个很积极，状态很好的一个人。”

　　“但到下半场，当他经历了戴安娜的电击事件之后，其实也经历了崩溃的情绪。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他穿的衣服已经没有线条感，显得更为松垮。”

　　“加布是我觉得最有意思的角色，在文本中他有一些特殊，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所有人都不在一个空间。”

　　陈芊希看得到加布，但她不是透过“自己的眼睛”，而是透过“戴安娜的眼睛”。

　　“加布的造型有一个特点，我们称之为“定格感”，我希望弱化他这个人的真实性。一件CQ9电子 CQ9传奇电子很普通的 T恤、一条深色的裤子，贯穿始终。我想让观众感觉，他是一个定格的画面。”

　　但戴安娜脑海中的加布也有其他的形态，比如特别美好的时候，他会穿上“西装”；而在他具有攻击性的时候，他会穿上“黑色皮衣”。

　　“皮衣其实在电影当中它也是一个很经典的款式。作为反派或者一些负面的⻆色，常常会使用皮衣这种造型。而这黑色又充满威胁的能量。”

　　这个家里男性拥有的衣服并不多，但陈芊希知道，衣服虽然少，他们想说却说不出的话，却有很多。

　　“亨利是这个戏里面视觉上最活泼的角色，其实和古德曼一家也不是一个世界的。”陈芊希开始向我们介绍她眼中的亨利，“文本当中说他是一个复古的，有一些超脱他这个年龄应有气质的形象。他关注气候变暖，关注世界，但他本质上其实和娜塔莉一样，是个高中生。”她说，“这个度其实有点难把握。”

　　“他身上有有趣的地方，但不能太出格。”陈芊希解释道，“毕竟，他的年龄摆在这儿。”

　　“有的，最后我给了亨利一件有着随性自由的加州风格，期冀着当一个都市里的嬉皮士感觉的vintage帽衫卫衣。”

　　同样得到“亮点”照顾的还有医生这个角色。“风医生是个摇滚明星，但我又要维持住他医生的职业。”

　　在亨利和医生这里，陈芊希找到了一些“挥洒创意”的空间，但也仅限于此了。在为“每一个人”设计服装的时候，她还要为“一整部戏”负责。整体的视觉语言需要通盘考虑，不能让任何一个角色太跳脱。

　　她说，她希望观众能够忽视掉服装。“因为只有这样，服装和人物才是融为一体的。”

　　读完《近乎正常》之后，陈芊希在思考一件事情，如果有人像戴安娜一样被确诊，或者进入到了某种低谷，ta该不该为了周围的人，为了家庭去治疗？或许ta可不可以麻木下去，即使是痛苦CQ9电子 CQ9传奇电子难受，但至少ta是真实地活着。

　　ta未必要成为Dan眼中“正常”的人，也不需要逼迫自己。“ta只需要接受和拥抱自己的不完美，接受自己真实存在的裂痕。”

　　在接近尾声的时候，她让每个角色穿着黑白灰为主色的衣服。在这稍显肃穆的颜色搭配中，又增加了“勃艮第红”。

　　这种“勃艮第红”是一种饱和度不高的酒红色，很有“兼容感”。它会出现在某个人的袖口上，领口上，或者披肩上。

　　“红色在人的心目当中，就像火焰一样。这种红色是一种释放，是一种绝处逢生的希望。”陈芊希说，“这个戏的结局，不是传统意义上那种‘大团圆’，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它是一个好的结局，因为每个人都还在‘希望’。”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每个人还是抱着伤痛，但是重要的是，他们在朝前看，回应自己的内心。

　　回溯陈芊希的创作过程，她也曾有一个“期待”——要时尚、要高级。就好像戴安娜曾被寄予了一些期待——要成为好妈妈，好妻子。

　　但是随着陈芊希的深入挖掘，她抛弃了那个期待，回到了戏文为她准备好的“真实”。在戏里，戴安娜也接受了她的“真实”，她可能不会变好了，也再也无力回应那份期待。

　　“我觉得做真实的东西，比做历史的、华丽的东西还要难。”在采访结尾，陈芊希感慨道。

　　故事发生在一个看似美满的四口之家：美丽贤惠的母亲，体贴可靠的父亲，聪慧的学霸女儿，和朝气蓬勃的帅气儿子。

　　终于，在儿子18岁生日那天，无法忽视的矛盾和扭曲的情感关系，在强烈的摇滚乐中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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