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Q9电子 CQ9传奇电子CQ9电子 CQ9传奇电子的系列访谈，邀请夏雨先生和他的同事们为大家讲述20年来，在上海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里，在产业转型与城市更新的实践中，在一批批成功案例的背后，有哪些鲜为人知的故事？以及那一代人的执着、智慧、勇气和担当。

　　或许是巧合，今年也是夏雨先生从事产业转型与城市更新20周年，20年实践、20个故事，不恰好组成了2020吗？是的，回望20年，不是沉湎过去，而是更好地展望未来，2020年，又一个新的20年开始了。

　　夏雨（现任上海产业转型发展研究院首席研究员，曾经在市政府办公厅、市经委和宝山区政府工作）

　　陈绪国（时任上海申达（集团）有限公司襄理、上海申达越众物业管理有限公司常务副总经理）

　　Q1:“半岛1919”的名字有一种历史的纵深感，陈总能否介绍一下它的历史？

　　陈绪国：半岛1919文创园是从原上棉八厂改建而来。前身分别是民国8年（1919年）的大中华纱厂和民国9年（192O年）的华丰纱厂，1946年由国民政府接收更名为中纺八厂，1950年更名为国营第八棉纺织厂，占地面积222.8亩，建筑面积14.32万平方米。在纺织鼎盛时期，上棉八厂拥有11万棉纺纱锭，1700多台织布机，员工上万人，是当时上海最大的纺织厂之一。

　　上世纪九十年代，随着上海纺织的壮士断腕，企业关、停、并、转，上棉八厂也陷入了困境，设备外迁、外移，职工下岗分流，在申达集团和上棉八厂班子的努力下，企业员工下岗分流安置总体上还是比较平稳和有序的。但对留下来的厂房和土地产生了两种意见，是开发商品房，还是保留改造建文创园？开发商品房可以解决纺织集团资金的燃眉之急，当时人员安置下岗分流要钱，企业生产经营要钱，新项目也要钱。所以，集团置业公司提出的方案是开发商品房；而申达集团的意见是保留建园区，让企业有长远的收益。

　　2007年夏天，那天还蛮热的，纺织集团沈耀庆副总裁（沈总曾担任过申达集团委书记兼总经理）和集团财务总监刘平（刘总分管财务、部和置业公司）到上棉八厂调研和实地查看，我作陪同。我们从东区走到西区，最后走到四号楼的屋顶上，刘总问我：“如果这个地方给你们建设园区，你们干得好吗？”沈总裁马上接口说：“他们这支团队做事很认真、踏实的。”我也当即表示能够做好！虽然嘴上表态坚决，其实心里还真不踏实，因为当时这么大体量的园区，在上海还没有。之后，在纺织集团吴光玉副总裁和集团事业部肖卫国的支持下，明确了由申达集团打造八棉厂地块。夏区知道后说：“既然这个地方让你们做了，你们就抓紧做，项目认证还需要些时间，可以先搞个开工仪式扩大影响。”所以，2007年11月18日，我们举办了一个开工典礼的新闻发布会。会后，我们就抓紧时间处理垃圾，因为整个厂很陈旧、很破烂，到处都是垃圾，还有好多报废的设备。

　　夏雨：我是2006年底到宝山区工作，不久，吴梅森告诉我，吴淞大桥西边有个上棉八厂的老厂房很不错。我抽空过去一看，的确很多建筑值得保留，比如5号楼当年是远东最长的厂房，约300米；6号楼在一·二八淞沪抗战时期，曾用作临时抗战警备司令部等等。我也知道纺织集团内部对这块地有两种处置意见，但作为地方政府，怎么面对这个问题呢？当时的想法也很简单：吴淞口见证了上海百年沧桑，二次战争、二次淞沪抗战，以及解放上海战役，几乎近代所有上海的战火都落在了这块土地上。所以，这里有许多历史的“遗址”，比如同济大学、复旦大学、水产大学等一批高校的遗址，但极少有历史建筑的遗存。从这个意义上讲，上棉八厂这个建筑群是极为珍贵的优秀历史建筑，作为政府，应该尽到保护的责任。

　　图片说明：改造前的6号楼，曾是永安第二纱厂办公大楼，一·二八淞沪抗战时期，这座大楼为临时抗战警备司令部。

　　所以，我马上找到时任区规划局分管风貌保护工作的副局长王静同志，商量用什么办法能把这块保护下来？最后决定：将上棉八厂作为优秀历史保护建筑申报，这一举动也得到了市规划局的肯定和支持。这样，上棉八厂中有5幢建筑被批复为优秀历史保护建筑，分别为：医务楼853平方米，1921年建造；办公楼980平方米，1924年建造；四号楼19237平方米，1925年建造；五号楼25120平方米，1925年建造；发电所4075平方米，1933年建造。这批优秀历史保护建筑的确立，起到了“釜底抽薪”作用，把开发商品房这条路给堵死了。

　　郑培光：2007年10月我在巴黎法国建筑遗产中心夏乐高等学院专修历史建筑再利用法国国家建筑师课程，一天早上，接到夏区电话，问我对上海第八棉纺织厂是否有兴趣？其实我在2000年的时候就听说大中华纱厂了，但一直没去看过。所以一听这个地方，我立刻就有兴趣。10月底回国后的第二天，就拉上邓刚（时任红坊文化董事副总经理）一起来看了，我们对这个建筑群特别满意。基于我们的资源和在淮海路红纺运营积累的一些成功经验，觉得这个地方的气质做文化产业一定没问题，当时也没有仔细算投入产出这笔帐，就跟夏区说，我们决定要接这个项目了。

　　2007年12月，我们和申达陈努加总经理团队敲定了合作，由申达集团和红坊公司合作组建申坊有限责任公司，并由申坊租赁五号楼、一号楼（医务楼）、十号楼（发电所）、十一号楼、十二号楼等合计35000平方米左右。对于园区的定位和发展，纺织集团高层都非常支持，完全放手让我们去做。

　　图片说明： 改造后的1号楼，这座两层建筑采用砖木结构，具有装饰派艺术风格特点，并且加入了中国传统建筑元素。

　　园区内容肯定是做文创产业，所以在打造业态时，要有明确的主题。最初只定下来一个，就是艺术家驻地工作室。因为在世界文化发展史上，驻地工作室是文化艺术界及创意行业里面非常喜欢的一种形态，大家找一个老的仓库、旧的房子，自己去改造，就能够静得下来，你找个漂亮的商务楼，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适应了。所以这里形态和业态的契合度，我们一点都不怀疑。

　　第二个主题一开始没有定下来，最后的灵感要感谢马箐和她当时的意大利老板。那一天我正好在半岛1919，马箐和她在Design Partners srl.（米兰设计联盟）的意大利老板想要拜访我，因为他们对红坊印象很深。所以就直接跑到半岛1919来了，过来一看，没想到这个地方这么好，就说想合作，要在中国。我当时也很兴奋：我们选择的地方，居然获得国际人士这样的认同。经过和Design Partners srl.的沟通，大家觉得半岛1919这地方跟设计有关，同时，纺织集团是国际时尚周的赞助商，红坊的强项是艺术，所以希望做一个与设计、时尚和艺术有关的主题。我们特地到意大利去拜访了Design Partners srl.，才知道原来时尚和设计是两回事。在意大利，时尚是个很小的圈层，设计是个很大的圈层。通过在欧洲的学习，我们半岛1919这个项目的主题完全就定下来了，第一要做一个艺术设计中心，第二要做艺术家驻地工作室。

　　马箐：Design Partners srl.是米兰设计周最大的外展基地Zona Tortona的创始公司，主要做设计展。2007年我刚进公司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负责上海城市雕塑艺术中心这个活动空间租赁的中文合同。因为当时全球的大品牌要去上海做展览，首选就是红坊。所以当公司招到了我这个中国人后，马上就把这个任务分配给我。

　　公司那时要拓展亚洲市场，我们去了新加坡、东京、首尔、香港、上海、北京、深圳，整个亚洲地区转了一圈，觉得还是上海好，红坊好。因为红坊理念是国际化的，空间语言也是国际化的，所以就是非常容易沟通。比如地面没有把它变成大理石铺地而是保留了老的道路肌理，房子里也没有都是餐饮，而是真的有产业，有当代画廊，还有一些真正国际大牌的工作室。当时我们自己进去参观的，一圈看下来后Ribotti先生（时任Design Partners的总裁）也觉得挺好，就联系了郑总，郑总说我们有个更好的地方，正好他现在也在那，我们就直接过去了。这个地方就是半岛1919，看下来真的特别喜欢。

　　陈绪国：2008年1月8日园区项目论证会成功通过，之后就马上动工改造，2008年8月正式开园。当时，厂房陈旧，旁边鱼市场味道又重。我们就把园区一分为二，先将重点在西区，第一期改造费用3000万元，之后每年也都有投入。这里要感谢郑总，因为我们引进了红坊，把整个园区启动起来了，人流也起来了。

　　Q4:半岛1919的位置其实很偏僻，当初是怎么把那么多艺术家吸引进来的？

　　郑培光：艺术家很多，驻地工作室的主题不清晰是不行的，经过调研，发现上海在整个中国视觉艺术领域里，最有影响力的群落是抽象艺术，所以我们驻地工作室主要就招募抽象艺术家。当时设置了十个工作室，我首先邀请了抽象艺术家潘微到园区来看，他一看就说这个地方非常好，当晚把消息一发布，这个组团就成型了。上海抽象艺术家驻地工作室，主题非常鲜明，群落的代表性也极强，有像周长江这种早期上海抽象艺术的代表人物，也有像上海美术馆馆长李磊这种具有强大资源的官方人物，还有像潘微这种在知名大学任教的国际化人物等等。

　　图片说明：位于10号楼的红坊艺术设计中心在2011年10月28日正式启用。

　　驻地工作室这个主题形成了，红坊艺术设计中心在2011年10月28日正式启用，这里不得不提到杨明洁，他是囊获了包括德国红点、iF、日本G-mark、美国IDEA、亚洲最具影响力设计银奖及福布斯中国最具影响力设计师等大奖的著名设计师。那时候杨明洁在红坊有个工作室，我跟他说你现在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了，这里只有300平方米肯定会不够的，不如跟我去宝山，杨明洁跟着我到半岛1919一看，就说这地方可以。后来，又在夏区的建议下，杨明洁成立了以他名字命名的工业设计博物馆，这也是中国第一座个人工业设计博物馆。其实，来这里看的艺术家和设计师，基本上都没有二话，他们对这个地方的落位、空间的选择都是非常有信心的。

　　这其中也有遗憾的地方。除了艺术设计中心和驻地工作室两个明确的主题外，当时我们还想做一些办公和商业休闲。因为这里跟波士顿的愚人码头实在太像了，都是码头边一个长长的厂房，然后一分为两，两边全是吃喝玩乐，热闹非凡。为了实现休闲娱乐这个板块，我们花了很大力气，特地从“尚街”把陈海英挖过来做招商，陈海英很喜欢这个地方，也投入了大量精力，打算把4号和5号车间下面做餐饮休闲，上面做办公。但经过大半年的尝试后，还是没有实现。到现在半岛1919休闲娱乐这个板块也没做起来，因为要改变区位属性太难了。

　　夏雨：半岛1919是一个狭长形的区域，东西长约1.4公里，在其改造运营的过程中，政府有几件事帮助还是挺实在的：

　　第一，在它沿吴淞江一侧，政府建设了一条一公里多长的绿化带，当时分管区长冯健理同志亲自部署督战，大大改善了园区外部环境。有创新的是，其中有块地的产权属上棉八厂，按传统办法，政府首先收储，然后作为划拨用地再建绿化。而这次用地性质、产权关系都不变，企业把地零租金租给区绿化局，政府建绿化，向社会开放。既简单，又成本低、效率高。

　　第二，园区东西两片中间，有一块13亩地是厦门国贸的一个仓库，当年纺织借款还不出，就把它抵押卖给了厦门国贸。但集装箱进出对周边居民和园区环境带来巨大影响。政府便集中力量进行整治，最终清除了一万多平方米的海产品市场，解决了集装箱卡车进出的顽疾。还引导厦门国贸租赁给一家企业，做了一个小的文创园。

　　第三，整治清理鱼码头，园区东侧有一个农贸市场，在靠吴淞江一侧的马路上，又滋生出一个长达数百米的鱼市场，吴淞江边还有4个码头，长度超过800米，渔船停靠十分方便。于是，这一带聚集了大大小小鱼摊上百个，整天腥气、臭气冲天，脚下污水四溢，夏季更厉害，成了当地典型的“脏、乱、差”一条街，园区也是苦不堪言。对此，街道几任领导锲而不舍、花了四、五年时间，最终把这个困扰园区、社区环境多年的“老大难”彻底解决了。

　　郑培光：2009年春天，艺术设计中心的雏形出来了，我们做了第一场抽象展览，效果还不错。这时我们的重点是打造内容，举办了很多活动，在2010年时，成功把在意大利的马箐挖了过来。我们当时很有野心，要打造上海最具核心竞争力的艺术设计中心，花了两年时间把这个项目落地。期间还遇到风暴，到底要花多大力气干这件事，我们有点犹豫了，因为艺术设计中心要花很多的钱。这时候夏区雪中送炭，他打听到国家发改委有这方面的专项扶持政策，并邀请市经委和市发改委来我们这里调研，经过三轮方案报告，在9月成功申请了国家发改委批复的“半岛1919—设计、艺术创意平台”项目，三级政府扶持资金1500万元，我们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

　　图片说明 ：2010年6月12日，“当东西方相遇”—半岛1919艺术库闪亮登场。

　　我们艺术设计中心有两个强项：第一是历史保护建筑再利用的一个示范，我们请了中国最顶尖的设计师吕永中做室内设计，这个设计在行业里成为标杆，包括历史建筑再利用在技术上的表现，这些墙体怎么保留、再利用。改造后，每天都有十几位设计院的学生过来参观；第二是原创内容整合能力的一个示范，我们打造了中国第一个艺术与设计展示和交流孵化平台，红坊艺术设计中心兼具学术交流、成果展示、创意商务三大服务功能，当时输出了很多设计原创，还举办了很多有影响力的活动。

　　Q7:杨明洁工业设计博物馆在半岛1919中属“点睛之笔”，杨老师当时是怎么考虑的？

　　杨明洁：最初是基于一种纯粹的职业兴趣，在十多年前，我开始了一段设计考古之旅。在德国留学与工作时，我喜欢去欧洲各地的旧货市场、古董商店淘一些工业革命之后的旧货。就像做设计一样，淘旧货这件事情本身让我快乐！我很难形容我对于老产品的喜好，它们经过时间洗礼后留下的使用痕迹与被氧化后的表面质感，对我而言是如此的美丽迷人。在这些老旧的工业产品上，我可以发现某个时期、某个国家、某个族群的生活方式、人文、审美。就这样陆续收了大大小小的几千件旧物放在仓库里。后来搬到这座发电站，并改造成为设计博物馆，当时郑总与夏区都给予了大力支持。

　　这座发电站的传送带、发电机底座、巨型落料斗造就了一个奇特的建筑结构，我想这应该是改造成博物馆的最佳选择了，于是就花了一年的时间进行改造。改造后，博物馆内部原有斑驳的混凝土框架完整地保留下来，巨大的白色体块穿插其中，两者之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里面分成了历史馆、现代馆以及未来馆三个板块。

　　博物馆创办至今，吸引了大量来自专业与非专业领域观众参观，包括德国穆特修斯学院、丹麦设计学院、北京大学、同济大学、浙江大学、中国美术学院等超过112所国内外院校的师生，以及来自文化部、省市领导、美国、法国使领馆、德国iF奖、日本设计中心等官方机构的代表参观。

　　同时，这里也举办了许多大型论坛、工作坊、酒会，包括全球色彩大会、全球设计消费趋势论坛与工作坊、美国IDEA设计奖分享会、CMG亚洲色彩趋势工作坊、设计上海闭幕派对、轩尼诗新品发布酒会、杜邦趋势工作坊、联合利华未来趋势及服务创新工作坊等。多个影视剧组也选择了博物馆作为拍摄场地。

　　王建华：半岛1919在各方面的支持下走到了今天，按照当时夏区的定位：“历史建筑、工业文明、时尚生活”，现在看来已初具雏形。在这里，有杨明洁工业设计博物馆、红坊艺术设计中心、上海十一美术馆以及十多位艺术家工作室；有麦司创意产业机构、涵客家居等设计企业；有罗曼园婚礼会馆、暮色摄影、蓝星搏击馆、小林HOUSE足球梦工厂等休闲时尚功能；在147家入驻企业中，艺术与设计类占28%，休闲体验类占27%，互联网类占20%。2018年，园区还被评为“3A”景区。

　　图片说明：改造后的6号楼，建筑中部设有塔楼，外立面采用水平装饰线，富有韵律感。

　　Q9:现在，半岛1919真的已是“百岁老人”了，它下一步有什么新的打算？

　　夏雨：刚才陈总介绍过，半岛1919分东西两块改造开发，西片就是现在做成的文创园，东片由于历史原因，当时还有农贸市场和其它一些业态混杂。这几年，随着西片的不断成熟和东片原有低端业态的清理，东片的开发就提到了议事日程。非常有幸和巧合的是，最近吴淞转型办领导和半岛1919上级公司领导，邀请我参与半岛1919东、西两块整体联动开发的策划工作，希望这里能“东片开发，西片提升，新老结合，交相辉映”，成为吴淞创新城最有魅力和活力的地方。

　　图片说明：半岛1919的3号楼，建造初期为大中华纱厂高级职员“拿摩温”（NO.1的谐音，指工头、监工）的居住及休息场所。

　　其实，与半岛1919一墙之隔，还有8幢夏衍《包身工》中“拿摩温”的宿舍。现在，它与半岛1919一起，都被市政府列为工业历史风貌保护区范围，这将为下一步提升留下一笔弥足珍贵的文化和建筑财富。的确，在迈向全球城市的上海，需要有历史的传承作为底蕴，创新的激情作为引领，像这样具有百年历史的建筑群落，通过新理念、新模式、新技术和新业态的介入，一定能够在新时代迸发出更加耀眼夺目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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